飞鸟栖枯枝 (第2/6页)
。
此时,王粲正坐在床榻阅读信件,面色苍白,盯着华佗,错愕而惊悚。“你有……有什么事吗?”
“原来你在,左右吱一声啊。”
华佗见他安好,悬心放下,吐一口气。
汤药暂放桌上,转身将门关好。
跟张仲景混得时间长了,他这个不通朱门礼仪的底层粗夯也潜移默化知道进房第一件事是先关门。
“看酸文看得入迷了些……”
自知失礼在先,王粲窘迫地收起诗作信件。
华佗是没读过书,但清楚他的轻重喜恶。
那些破纸若真是庸碌酸文,王粲压根不会多瞧一眼,更不会老提在嘴上。
读别人寄来好几天文信而忘记回应他即时敲门,华佗心里相当不快活:“我横竖是糙人,认不得几个字,也不懂什么酸文甜文,就像我每天按时照例煎药伺候你,你也未必通领我的情。”
“我并非故意,咳咳……”
王粲讶异心无城府的华佗嘴巴竟然有如此刻薄时候。
华佗不打算继续追究,坐在床沿,直直把药碗端近王粲嘴边。
“来,喝了。”
“先放桌上吧,我回头会喝的。”
“择日不如撞日,‘表妹’难得没找我闲事,让我有足够时间亲自侍候你。”华佗压根不信王粲的说辞。
给王粲熬制的滋补汤药,王粲总会先应声收下,然后偷偷倒掉,再谎称自己已经喝完了。
这一套“行云流水”cao作,只能掩耳盗铃骗骗自己,骗过闷头作书死钻方剂的张仲景都难于上青天,更别提在最底层摸爬滚打周游四方,见识各种人体疾病真实发展情势的他。
当下不如以往有精神,再放纵王粲自欺欺人,他完全不敢想最坏结果。
真想大声吼他“不准躺平”啊……
愤怒无益,华佗捋捋王粲后脑睡醒尚未打理的乱发,安抚道:“你要是肯好好吃药,可以活到老。”
“我保证。”
“……”
王粲抿嘴,没有动。
如果天天都要喝那种怪东西,还不如死了算了。
“怎么,你想再重复一次那晚我撬开你房门硬灌?好啊,反正我乐此不疲,有的是时间。”
王粲软语不吃,华佗就来硬的,捞住王粲的腰,欲将汤药灌入自己口中强喂。
不论怎么着,王粲都得把疗养滋补的汤药喝了,一滴都不准剩!
“等等!”王粲抵住华佗,忆起那晚猛虎压身细嗅花林,苍白面容难得露出一抹晕红,“我没说不喝。”
言罢,深呼吸充分好心理准备,顺着华佗的手,汤药“咕咚”一饮而尽。
草药的怪味弥漫口腔,王粲面部不由自主扭曲狰狞。
可与过往被动入喉的苦汤药不同,这次入口乍苦,却带有强烈回甘。
华佗换药方了?还是他终于妥协放果浆蜂蜜调和苦味?
罢了,最终效果都是一样没有效果。
何必多问。
华佗一看表情,再次佐证了王粲讳疾忌医。
方剂是他亲自开的,不曾改变;汤药是他亲手煎的,亦不曾改变。
每天按时定量送过去,按常理说,王粲早就应该习惯这副汤药的味道,以至于能面无表情喝精光。
“你再讳疾忌医……”
还没等华佗念叨完,王粲熟稔接下去:“眉毛落尽之时,便是身死之日。”
“我是老毛病,从小到大各种汤药不离身,没有分毫改善还查不出根源,不治之症,白白浪费银钱良方,挺对不住的。”
人生居天壤间,忽如飞鸟栖枯枝。
王粲已经做好鸟儿随时飞离的心理准备。
只不过,在可预测的短暂寿命里,他期望自己能留下来过人世的印记,哪怕是一方小小细细的爪印。
否则,他进了阴曹地府,也不甘心苍天悠悠如此刻薄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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